CCTV2《今日观察》聚焦水流系列节目:把水留住
沟塘渠堰,在农村是重要的小水利设施,也可以说是整个水利系统的毛细血管。但我们却发现,一些地方沟塘渠堰年久失修的现象比较严重,很多小水塘荒废了,小沟渠也很难发挥作用。是什么原因导致农村的沟塘渠堰留不住水?农田水利到底有多少欠帐?怎样才能更好地把水留住?央视财经频道主持人史小诺和特邀评论员中国人民大学农村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郑风田、刘戈共同评论。 江西修水县山塘废弃,消失过半,如何把水留住?聚焦水流困局。 郑风田:村庄水塘消失对整个粮食安全的危害很大 (中国人民大学农村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 《今日观察》特邀评论员) 我们这几年做农田水利设施的课题,走了很多地方,让我最担心的问题是,中国出现了村庄水塘消失的现状,很多地方百分之八九十的水塘没了。我们国家有60多万个行政村,一个村有10个自然村。假若一个村有三个水塘,那么1800万个水塘就没了。整个国家的这些村庄水塘消失以后,会少存多少水?如果雨季把这些水存下来,我们旱季用水就会特别好。所以水塘消失对整个粮食安全危害很大。 另外,如果建水库把水引到农田,那么成本就太高了,所以村庄的水塘对环境、对粮食安全、对整个成本的节约都相当好,我们一定要重视这个问题:怎么才能够把过去消失的水塘给找回来?这个消失是百分之八九十的消失,我们走过了南方、中部、北部,目前情况好一点的就是一些经济比较好的地方。现在一般的媒体都注重大江、大河、大湖的消失,而村庄水塘的消失,村庄肾的消失,没有得到一定的重视。 刘戈:目前只有25%的土地可以旱涝保收 剩下的75%都是靠天吃饭 (《今日观察》评论员) 沟塘渠堰构成了农田基本水利建设的毛细血管,是最顶端的这一部分,它虽然数量众多,但通常情况下,国家的钱没有花在这个地方,就造成了年久失修的现状。从历史上来说,南方更多地就是小沟渠和小溪流,如果有溪水不能够汇集到的地方,就挖个塘,把雨水存下来。解放以后,有了农田水利建设,我们建了很多的渠道,实现了很多农田的旱涝保收。到现在已经都年久失修,不能够发挥它真正的作用。现在就是雨水来了之后,我们就涝;一干旱,庄稼减收就特别厉害。 现在,总体上有效灌溉面积接近50%,这里面由于年久失修,导致有效灌溉面积得不到有效使用,导致真正能得到良好灌溉面积的粮食土地只有25%,所以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等于我们只有25%的土地是可以旱涝保收的,剩下75%都是靠天吃饭。 郑风田:沟塘渠堰需要国家的投入 (中国人民大学农村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 《今日观察》特邀评论员) 我们很多沟塘渠堰都是上世纪60年代到70年底修建的,现在已经40年过去了,投入没跟上。沟塘渠堰在经济学上有一个词叫公共池塘,公共池塘解决“公地悲剧”。2010年,就有人研究公共池塘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比如重庆的降雨量很大,那么他们为什么不修一个池塘储水?农民说:我一个人干,大家用,我当然不干,另外干了之后,农田粮食收益太低,还不如我出去打工赚的钱多。 其实水塘对谁都很重要,但是大家都不愿意去投入。我国总共有60多万行政村,一个村就有两三个池塘,一下雨,储蓄量就很大,而且我们是典型的雨季和旱季分明的国家,把村庄水塘用好,农业用水就没太大问题了。怎么把“公地悲剧”变成“公地喜剧”,实际上需要国家的投入。2010年,国家的一个农业普查显示,我国所有的村庄得到上级部门的水利投入是9%点多,大部分村庄改革开放以来没有得到任何补贴,所以就导致了这个悲剧的发生。 刘戈:现在的核心问题是欠帐 (《今日观察》评论员) 现在的核心是欠帐,算下来欠了几万亿的帐,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一直保留的是三提五统,村里和乡里还是有一部分钱,如果这部分钱可以用于公共事业,尤其是沟塘渠堰的建设和维护,那就可以解决一部分问题。从2000年开始,慢慢在减少农村的三提五统,农业税取消以后,这一部分使用的钱就没有了,我们又没有专项的资金补充进来,最后就导致欠帐越欠越多,越欠越深,很多原来可以使用的沟塘渠堰现在有的长满野草,有的越来越浅。 郑风田:在政策取消了三提五统之后 并没有建立新的公共事业机制 (中国人民大学农村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 《今日观察》特邀评论员) 改革开放以后,沟塘渠堰修建很好,就是靠两工,义务工和积累工。2004年就把两工取消了,但两工一直是维护小农水的核心。原来的劳动力成本,平均下来一年要70亿左右,但原来要10块钱,现在至少100块钱,等于就是现在一年缺7000亿的维持资金。这个资金取消之后,农田水利的小农水是一事一议,现在的一事一议在很多的小村庄里就变成一事无成了。 没有维持投资几千亿的资金,是我们的治水思路有一些问题。各个地方尤其粮食主产区,一没有水就要打井,打井和池塘相比,最大问题是井越打越深,雨季的时候,一下雨到处都是水。紧接着的问题是,有些地方怕下雨出问题,很多地方想方设法排走,建很多排水设施。公共池塘有一个好处,下雨我们把水存起来,不下雨我们防止洪涝问题,离田头很近的,就直接进入到田间地头去了。为什么打井能兴盛起来,因为打井是一个私人物品,农民投资打井,产权很清晰,所以这种方式就取代了公共池塘。当我们的政策取消了三提五统,取消了农民的义务工、积累工,取消了农业税之后,我们没有新的公共事业的机制建立起来,所以就必然导致了这样一个结果。 农田小水利怎样建管并重? 郑风田:可以采用以奖代补、以工代赈的方式 (中国人民大学农村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 《今日观察》特邀评论员) 我认为完全可以采用以奖代补、以工代赈的方式。过去靠人力挖,现在城市里建高楼大厦完全靠掘土机,可以给村里买几个挖掘机,并给村庄一部分水泥,让它把水塘砌起来。2010年西部大旱,我去那儿调研,有一个村庄几年前用炸药炸了一个大坑存很多水,村庄没有任何用水问题。此外,农村要算一笔帐,是打工呢?还是留在家里?如果外边打工能赚很多钱。你可以提一个标准,我给你多少水,我给你多少机械,这样一来,用个一年左右,彻底地把我们的基础设施建起来,我们基本上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刘戈:需要建立一种机制把用于水利建设的资金用在刀刃上 (《今日观察》评论员) 钱是一方面问题,现在中央政府要用大量资金,包括土地出让金的10%用来投入水利建设,那么我们可能还需要一种机制来让这个钱用在刀刃上,而且除了建设以外,今后还有维护的问题。现在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是由于粮食价格比较低,而且很多农田只能种粮食,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粮食很便宜,农民就没有积极性。尤其是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都是50、60、70岁以上的老人在种。旱灾也好,涝灾也好,哪怕颗粒无收,损失有多大?现在一个农民工,一个青壮年劳动力在外面干一天活至少挣一百块钱,三天就可以把净利润赚回来,那么积极性何在?即使国家投钱,要是农民没有积极性,怎么样贯彻下去也是一方面的问题。 另外一方面的问题就是,除了水的建设以外,这个水在运营过程当中,分水到谁家的这个矛盾是经常会出现的。公共池塘悲剧,就是说大家都觉得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损失俱损失的事情,我也不愿意干。有村里的青壮年提出要求的,就是多少钱干这个事情,但村里又没有这个钱,所以大家最后都眼睁睁看着所有的地全被冲掉。现在我们一方面要把钱落实;另一方面,在农村里把原来的一些可用的机制,比如把基层的水利管理部门建立起来,让水的分配,水的运营机制通过价格的调整,到最后形成一个能够自我运营,自我完善的体系。 刘戈:关键是政策资金如何落到实处 (《今日观察》评论员) 南方有个谚语:“有收无收在于水,多收少收在于肥”。很多农民说,我们现在不靠种粮食吃饭,他从内心里已经离开了土地,但是他在农村的地又属于他。在这样两难的状态下,政策资金如何落到实处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看到文件对这样一些问题的复杂性的设计,所以这方面还要细化它的复杂性。 郑风田:要解决在农田水利建设中出现的合成谬误 (中国人民大学农村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 《今日观察》特邀评论员) 现在,农田水利建设出现了一个合成谬误,农民都不种地了,国家粮食安全就会出问题。中央已经把水利建设落实了,拿出土地出让收益的10%,但是这有一个矛盾,我们产粮食地区的土地没有收益,因为土地在县里,没有收益,就没法拿出土地赚钱。土地收益特别高的大都市,它的农地特别少,基本不种粮食。所以我强烈建议国家一定要把土地出让收益统筹起来,应该中央统筹,投入到我们粮食安全最需要的地方,投到那些穷的地方,彻底把农田水利建设做起来。水利部长算了一个数,我国每年的农田水利土地出让金大概是2.9个亿,再把其他各种各样的成本刨掉,真正每年能有六七百亿投入到基层政府的农村里,再加上中央的惠农资金,加大投入。还有机制上,因为大户承包有时容易带来整体小弱农户受损,所以可以通过用水者协会,通过机制保证,这样彻底保证我们的饭碗和我们的环境。 (《今日观察》栏目播出时间:周一至周五21:55—22:25)